养鸡养狗养瓜瓜养鸡
养鸡是有趣的。
鸡这种家禽,是每个乡村人家必养的动物。哪怕再穷的人家,总少不得养一群唧唧呱呱的鸡。其实,乡下人家的鸡算不上养,不像城里人把鸡圈在笼子里饲喂,鸡成了活的标本。而乡村人家的鸡,无论多少,用不了这多麻烦,只有冬天人才饲喂,晚栖给做个窝。若在春夏秋三季,白天鸡在山坡捉虫觅食,晚间有时在树杈上也可栖息。鸡,还是很好的鸡,蛋还照样下。到了孵崽的时候,需要主人为它选个窝。不选也罢,人家在野地也照样生育。又赶主人发现,鸡妈就把一片可爱的鸡崽领回来了。我小时,家里有只很能下蛋的老母鸡突然失踪,母亲领我到处找,就是找不到。突然有天中午,母亲正在做饭,忽听院里呱呱啾啾一片闹声。出去一看,就那只失踪的老母鸡,竟然领回一片毛茸茸的小鸡。看那众星捧月的阵势,仿佛皇后临朝一般,把全家人给乐极了。
小时候,大约就四五岁吧,我是特爱跟刚孵出来的小鸡玩的。那黄绒绒的体态,啾啾嘁磩的叫声,寸步不离鸡妈妈的机灵劲儿,常常逗得我离不开它们。而每当此时,鸡妈妈总是睖着眼睛看我,鸡爸爸往往还拉下翅膀朝我猛扑……但小鸡生长很快,不等满月,院里就很少待了。在鸡妈的率领下,成天在荒田蔓草中捉虫戏草,训练它们的生活能力去了,于是我也作罢。
我很喜欢鸡这种家禽,因为我是吃鸡蛋长大的。在我小时候,正值糠菜年代,乡下人很穷。鸡蛋是孩子们唯一的营养品,也是每户人家的油盐钱。我们家的鸡蛋,除过换取少许煤油以外,全叫母亲给我炒得吃了。倘若杀一只介鸡,我总是吃了上顿还吃下顿。母亲说,鸡肉比鸡蛋更养人……
后来我进城工作,成家以后,单位分我一套平房,院子很小。小户人家,一日三餐,常常嫌吃剩的东西倒掉可惜,有天妻说,养几只鸡吧,于是我们一拍即合。从此每年养鸡20多只,鸡蛋和鸡肉不用上市去买。我们还用鸡的粪便,在本来就很狭小的院子里,辟出约有十平米的园圃,年年种玉米、葵花20余株,间作葫芦、西红柿十几棵,还为鸡们种了小小一块糖菜……每至盛夏,玉米和葵花高至屋檐,葫芦的藤蔓爬上了高高的院墙……此时你看我那小院,西头是一排鸡舍,东头则成了一方田园,虽然仄逼,但很有田园气息。休闲下,我们还常让鸡们出来,幸会一下园子。于是鸡们前呼后拥,浩浩荡荡,那种“获赦”的心态,奔放极了。此时鸡欢人笑,极为有趣。
上小学的儿子,常常每天和鸡们咕嘟和玩耍,有天竟然还买回一只鸡崽来,看似只有一周龄,叽儿叽儿叫得很可爱。和大鸡放在一起怕欺负,我们就把它养在屋里。白天和人一起,晚上放在一个铺设很舒适的小盒子里,跟儿子睡一铺,每天五六点就起床。看着那满身黄绒绒的乳毛,我们就为它取了个“黄旦”的小名。开始,叫它它不应,后来发现小家伙一见苍蝇就逐,逮住就吃。于是,我就每天拿着拍子为它捕蝇吃。而且每捕一只,就有意识地边给它示意,边 “黄旦——黄旦”地朝它呼唤。由于它喜爱吃苍蝇,后来一看见人拿起苍蝇拍子,它就往人跟前跑。时间久了,一听人叫“黄旦”,它就会立马朝人跑来。有一次,我见它一个在院子里玩,我则在家里故意“黄旦——黄旦”地逗它。这时,那小家伙果然连飞带跑回到屋里,小脑袋朝我仄楞来仄楞去,一对贼亮亮的黑眼睛,直往我手上瞅,看有无苍蝇,简直惹人喜爱。久而久之, “黄旦”就成了左邻右舍的奇闻。
为鸡 起名,我以为是件罕事,而实则开先河者早问于世—— 最近,我读了一本新书,是明人薛良有编撰的《龙文鞭影》。书中有传:晋代有个叫祝鸡翁的人,常饲养鸡千余只,每只都取有名字,朝放暮收,每呼其名,即可在各自的地方栖息。而我的“黄旦”,不等长到半大小鸡,就跟大鸡们混到了一块,从此人叫它“黄旦”,却也不灵了……
比之“黄旦”,更为有趣的是,我还叫鸽子孵过一只小鸡呢。有那么几年,我家养起几十只信鸽,但我不是为了竞赛,而是为了好玩。于是趁有一母鸽孵崽,我将鸽蛋拿鸡蛋取而代之(我曾用鸡孵过野山鸡,鸽子能否孵化小鸡?我当时心中没数,想试试而已)。待小鸡快出壳的那几天,我一直在注意观察。出乎意料的是,我这个“狸猫换太子”的技法成功了——又觉一个乳毛黄生生的小鸡仔,就从大鸽子的怀里伸出个小脑袋来,把一家人乐极了!看样子出壳时间并不长,乳毛才干。我知道,小鸡具有乳毛一干,就能行走和觅食的本领,而鸽子却不同,须由大鸽吐哺一段日子。又因鸡跟鸽子的体貌不同,语言也不通,因而我发现,此时的鸽妈,对小鸡既不倾心呵护,又不吐哺小鸡。
“性相近,习相远。”——禽兽也和人类一样,虽也同类,但族别不同,语言不通,要想共同生活,是很难沟通和相处的。于是,我赶紧捉它出来,像饲养我的“黄旦”那样,去精心呵护……这桩奇闻,一霎之间,在我住的小区给传扬开来,——鸡成了名鸡,鸽子成了名鸽,我也似乎成了名人。在接下来的日子,这种狸猫换太子的事儿,我还干过几回,可全以失败而告终。
养鸡于我,无疑是件乐事,现在说来还很怀恋。然而,自从住进楼房以后,养鸡就成了一个虚无的词汇。在生活中,这也算是一种失落吧。( 2011年7月)
初冬自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