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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缸除锈小窍门有哪些方法这黑黑粗糙的烟茶

发表于:2025-10-28 09:51:42 来源:蓝莓资讯

●李根萍

父亲喜欢喝茶,特意在菜园里种了六株茶树。打从我有记忆起,对这几株茶树印象甚深,高度相同,长得很慢,一年四季绿油油的。每当有人到我家菜园挖菜秧,或是讨几颗菜,见到这几株茶树时,往往会情不自禁地夸几句。父亲听见后,总会露出得意的神情,宛如一个画家,夸他的得意之作。

每年清明节后,山村里布谷声声,一阵阵雨洗过,茶树上的新芽呈嫩绿色,显露出欣欣向荣的生命力,老叶片呈墨绿色,叶面闪着油亮的光泽,像是打了一层蜡。当叶子长到一定的时候,该采摘了。父亲周日回家,提个竹篾篮子进了菜园。

苔痕上阶绿,草色入帘青。我家菜园里种着莴笋、白菜、茄子、辣椒,满眼是绿色。指甲花、车前草、薄荷、麦冬、狗尾巴等花草,也都笑盈盈站在或坐在篱笆附近,逗着一些蛾子、蚂蚁、虫子玩耍。六株翠绿的茶树在雨水的滋润下,犹如村里打扮一新的小姑娘,光彩照人,清新可爱。茶树这边也热闹开了,蝴蝶在茶叶树上翩翩起舞,蜻蜓在叶子丛中逗留,还有不知名的虫子在树下吟唱。

父亲来到茶叶树前,并没有急着采摘,而是先围着六株树走一圈,宛如老农在开镰时在田间转一番,然后再下田收割。我想,种过田的父亲想必就是这种心情,也是对茶树的敬畏。每年都这样,他从前头第一株茶树开始采摘,那双大手在茶叶树丛中穿梭,一根根新芽横七竖八地像顽皮的孩童躺在篮子里,等着父亲去欣赏,去爱抚。这株茶树采完了,再移向另一株。采茶这活,急不得,要耐着性子来。

太阳渐渐升高了,布谷鸟也叫累了,躲在了树荫下休息。这时节,太阳劲道十足,明晃晃,火辣辣,灼得人皮肤生痛。父亲好像不怎么怕热,戴个草帽,套身长衣长裤,汗水湿透了衣背,后背有一团团汗湿的大印子。父亲全然不顾,没有因热停下来,双手不停地在树枝上翻飞,他要趁着这个时节,赶紧把茶叶摘下来,错过了节气,茶叶就少个味道了。午饭前,篮子里的茶叶堆成老高,父亲有些累了,坐在菜园篱笆旁边的树下小憩,擦了擦脸上的汗珠,喝上几口随身带的茶水,尔后又起来走向茶树。

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,我忽然想起陶渊明的诗句。但是,此时此刻在菜园,不是哪位诗人在抒怀,而是我勤劳的父亲头顶烈日在劳作。他不是采菊,而是在采摘着他至爱的茶叶,采摘着他的内心,采摘着希望,采摘着一个传统山村人的温厚淳朴的感情。悠然间,对面的青山映入眼帘,可他无心远眺,更未分心,依然忙着手中的活计。

父亲是个老师,对茶树的上心,犹如对他的学生。每隔一段时间,他从学校回来,第一件事就是进菜园打理茶树,除草、松土、剪枝、施肥。要是发现茶树上有虫子的捣乱,他会在叶子上撒上一层厚厚的白石灰,虫子立马全吓跑了。这六株茶树在父亲的细心照料下,枝丫粗壮,叶子浓密,常有鸟在里面筑巢,生儿育女。

茶叶采摘回来后,父亲就会用水将茶叶冲洗干净,倒进两个大竹筛里晒干。接着,洗净一口煮饭的大锅,在灶膛里生点小火,待锅烧热后,将晒干的茶叶倒入锅里,以手当铲,反复翻炒,这叫做“炒青”。

父亲炒茶的手艺是爷爷传给他的,经过这么多年的反复操练,如今手法娴熟,远近有名。我曾在电视里见过面点师傅表演,将一个面团东揉西扯,时而拉成无数根面条,时而抛向空中酷似天女散花,这面团硬在表演者手中玩活了,宛如表演魔术的道具,令人惊叹。父亲炒茶技艺亦是如此,他张开粗壮有力的大手,时而在热度适中的锅里用手将茶叶搅拌,打散,再搅拌,再打散,时而又将茶叶抛起,宛如升空的烟花,又好似在玩杂耍,遗憾的是在逼仄漆黑的厨房里,既没有观众,又没有掌声,纯粹自演自乐。炒得茶叶变软,青气收敛就差不多了,再经不断的搓揉,待叶片渐渐揉成了一根根卷曲的叶子,这道工序就结束了。

最后是烘焙。移开这口煮饭的大锅,架上一个竹篾制成的焙灶,将茶叶匀称地摊开在上面。父亲从山上砍回一些泥鳅藤,据说用这种藤熏茶叶味道更香。当然,这也是爷爷告诉父亲的。他将泥鳅藤扎成小捆塞进灶膛,混着与干柴一起燃烧,让其烟袅绕升腾,缓慢渗进每根茶叶里。

烘焙烟茶这道工序非常辛苦,人在灶边又闷又热,还要经受烟的熏烤,眼泪鼻涕四流,一般人吃不消。父亲定力足,似乎天生不怕热,不惧烟。后来我懂事了才明白,其实并不是父亲不怕烟熏火烤,是因为生活需要他这个家中的顶梁柱去面对,去承担,去吃苦,方能像勤劳的蜜蜂一样,为家人、为自己酿造出甜的生活。天下的父亲都这样!

火在升腾,烟在袅绕,茶叶经过这般的考验洗礼后,终于熏制成了家乡地道的烟茶。父亲制作的烟茶,色如煤炭,样子粗糙,像个山里的汉子。味道却绝对纯正,还解渴生津,一般的茶叶不能比拟,村里人都好喝这个茶叶,喜欢这个带烟的味道,犹如喜欢带烟火味的腊肉。

“莫嗔焙茶烟暗,却喜晒谷天晴。”新的烟茶熏好,父亲从家对面小塘尾的井里挑回泉水,用铁锅烧开,抓把烟茶扔进瓦壶,加入滚水冲泡,不一会蜷缩的黑色茶叶在沸水中腰肢伸展,汤色橙黄,一缕淡淡的茶香和着柴火烟香便从茶壶嘴中飘逸出来,品上一口,唇齿留香,回味无穷,清香中有点甜丝丝的味道,这是茶叶店里买的茶叶难有之味。

家里八仙桌旁边的饭架上,还有个土制瓦茶缸,在里面丢进一把烟茶,泡好一缸山泉水,待凉后随时可饮用,清冽甘爽,既好喝又解渴。我每天放学回来,第一件事就是冲向茶缸,用竹勺子盛满一碗,咕咚咕咚,一口气能喝上好几碗。一碗烟茶,盛满了浓浓的乡情和儿时的记忆。这就是故乡的味道,这就是父亲的味道,这就是乡村的味道,这就是童年的味道。

记忆中,父亲总是在劳作后,用他那只专用的大号杯子,泡上一杯烟茶,搬张红色木凳子坐在门口的屋檐下或院子里的桃树下,边看报纸边喝茶。茶喝完后,他还会像毛主席那样,用手指将里面的茶叶扒进嘴里吃掉。家中儿女多,母亲身体不好,父亲肩上的担子从未轻松过,地里的事都需他去打理,或许这烟茶就是父亲解乏之神茶,香甜的茶水流进他体内,立马就能恢复体力精力,能挑起更重的担子,面对更艰辛的生活。

父亲打理茶树、采茶熏茶、喝茶,一直忙碌到七十四岁,终于忙不动了,犹如一部老机器,需要上油、除锈、拧紧松动的螺帽。听医生说,他患有十多种病,尤其是胸包积液,让他无法喘匀气,走一步路犹如挑着几十斤重的东西,上楼更是力不从心,要靠人背。可是他依然喜欢喝茶,我带点龙井茶回去,父亲尝了一口,嘴翕动一下,还是未出声。我知道,他不喜欢这种味道,喜欢喝他亲手采摘熏制的烟茶,只是自己无能为力了。

菜园中这六株父亲至爱的茶叶树,因没了主人的打理,很快被野草包围了,叶子上四处都被虫子占据,我不敢告诉父亲,怕他伤心难过。有一年,菜园里有两株茶树相继枯萎了,我不由一惊,有些不祥之兆。

果然,父亲的生命和茶叶树一样,也开始枯萎,任何药液都留不住他生命消逝的速度。在他八十四岁这年的初夏,生命之钟停摆了。等我从距家千余公里的军营赶回家,任凭怎样悲痛地呼喊,都无法唤醒他了。病床旁的柜子上,还有半杯未喝完的烟茶。

每年清明节,我都回故乡为父亲扫墓。故土依旧,草木芜杂。点燃几炷香,摆上一包茶叶,细雨纷飞,哀思无限。我对父亲说,带了茶叶给您尝尝,但不是烟茶,您就将就着喝点吧。也许,劳累一生的父亲早已淡忘了尘世的一切,尤其是对茶叶的讲究。但我坚信,父亲还在像从前那样,日夜看护着那个家、那个菜园,还有园里的茶树,深情慈祥的目光,时刻遥望着远方的亲人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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